几番犹豫,顾知夏还是决定先将人送到医院去,牧尘这副人事不知的鬼样子,醉死也不是不可能的。
二人这厢好不容易将人送进附近一家医院,林可心却在这时接到家里人打来的电话,说是家中有事,要她赶紧回去。
“你先回去吧,我应付得来。”顾知夏淡淡笑了笑,顿了顿又问,“你一个人回去没有问题?”
“不用担心我,家里有人来接我。”林可心犹豫了片刻,终究起身走出了病房。
一时间,病房内只剩顾知夏和牧尘二人。
顾知夏睨了眼病床上正打着点滴的男人,只见男人双眸紧闭,昏睡中的他,脸色苍白,身上的张狂和戾气尽数被收敛,倒是多了几分易碎的美感。
谁又能想到这人平日里有多么的恶劣呢?
顾知夏无奈失笑,本以为离开A市,和这人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,不曾想自己竟会在这里遇见他,还真是孽缘。
经这么一折腾,这一夜算是彻底废了,顾知夏给班主任发了短信请了假,从书包中取出英语书,自顾自开始背起单词来。
她一面背单词,一面观察着病床上方的点滴瓶,见点滴瓶中的液体所剩无几,忙不迭起身按了下床头按钮。
护士很快过来为牧尘拔针,拔针时的动作仿佛电影播放时切进了慢进键,好一个慢字了得。
眼见小护士那双眼睛就差黏在牧尘身上,丝毫没有注意到输液管里血液开始回流,顾知夏忍不住开口提醒了声。
护士这才如梦初醒,有些尴尬地将目光从牧尘身上收回,忙不迭拔了针。
只是,红着脸离开之前,小护士还忍不住多看了床上男人几眼。
顾知夏扶额无奈轻笑,果然应了那句话,男色惑人。
她睨了一眼窗外,只见窗外已经铺满晨光。
竟这样折腾了一整晚。
她揉了揉僵硬的肩膀,正想着要不要请一个护工照看牧尘,床上男人却在这时醒了过来。
男人涣散的瞳眸一点点聚焦,在看清床边女子的那一刹那,俊脸上掠过惊诧。
不过转瞬,那抹惊诧转而被冷然和恼怒所替代,男人的双眸仿佛淬着寒冰,“谁让你多管闲事?”
顾知夏虽然知道这男人有够恶劣的,却还是低估了他。
她昨晚好心救了他,他不领情也就罢了,反倒拿她当仇人一般,仿佛她不是救了他,而是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。
她想她昨晚一定是脑子抽了,才会为这男人驻足。
“是啊,的确是我多管闲事,早知道就不该管你,让你冻死在路边得了。”顾知夏气笑了,不想在牧尘身上浪费时间,冷声道,“既然你已经没事,我先走了。”
至于在牧尘身上浪费的这一晚,就当是还他当初救她的人情了。
从此以后,他们两清了。
男人转眸瞥了眼早已空荡荡的病房,空寂中,他的脑海里又响起昨日离开老宅时牧镇海那苍老而又薄凉的声音。
“不过是个疯女人而已,都死了这么多年了,犯得着你年年去看她?”
手指猛地收紧,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,牧尘眼底腾起戾气,猛地扬手,将病床旁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落。
疯女人么?
到头来所有深情,换来的不过是“疯女人”三个字而已。
呵,多么可笑!
***
林可心见顾知夏回了学校,不由问道,“昨晚那男人怎么样了?”
顾知夏没好气道,“死不了。”
俗话说祸害遗千年,她看牧尘那厮好得很,不然怎会一醒来就对她横眉冷对。
林可心将信将疑,又问,“他人呢?”
“走了。”顾知夏面无表情回道。
“走了啊。”林可心有些失望,忽的不知想起了什么,凑近顾知夏神神秘秘问,“你可有加他联系方式?”
“加他联系方式做什么?”
“这么说,你没有让他留下联系方式咯?”见顾知夏淡然点了点头,林可心不由痛心疾首道,“天哪,这么难得的一位极品帅哥就被你生生错过了,本来我还想磕你们CP呢。”
回应她的却是一个暴栗,顾知夏无语摇头,“胡思乱想什么呢。”
“我yy一下还不成么?”林可心吃痛捂额,嘟囔道,“你难道不觉得你们很般配吗?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。说来还真是稀奇,那人怎会出现在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?难道也是来复读的?”
复读么?
顾知夏笑了笑,牧尘若是来复读的,那还真是活久见了。
只是,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?
***
西山公墓。
此起彼伏的山峰被皑皑白雪覆盖,牧尘踩着积雪走进墓园,最后在一块墓碑前驻足。
男人蹲下身,将手中雏菊放在墓碑前,伸手将墓碑上的照片轻轻擦拭干净。
那张照片已经泛黄,相片中女人的笑容依旧温婉,衬得四周愈加冰冷。
墓碑的主人正是牧尘的母亲——沈婉莹。
男人一瞬不一瞬盯着照片中那张温婉的笑脸,嘲讽地牵了牵唇,“你以为你死了他就会后悔,就会痛苦?你错了,他依旧活得好好的,不,他比你在时活得更好。而你却成了一抔黄土,永远躺在这冰冷的地下。值得吗?真的值得吗?”
为了一个冷心冷肺不爱自己的男人,痛苦,扭曲,疯魔,真的值得?
A市贵圈的人都知道牧家三公子牧尘的母亲在他年少的时候便去世了,却很少有人知道她是因何而死。
可是,牧尘却记得,永远记得他的母亲是怎么死的。
一个人究竟是绝望到什么地步,才会将水果刀一刀一刀捅进自己心口,然后生生将自己的心脏给剖出来?
而牧尘的母亲便是那么做的。
疯魔的她,哪怕是死的时候,也深深爱着牧尘的父亲,只是她深爱的那个人,却在她死的那个晚上,和某个女明星颠鸾倒凤。
好讽刺,是不是?
牧尘闭了闭眼,再次睁开眼时,眼底的痛然已化作彻骨的冷。
他和母亲不一样,不会愚蠢到那般地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