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产队队长的女儿?
林振中嘴角都跟着一抽。
误打误撞,居然还和队长搭上关系了。
他刚才在火车上,都没想起来这岔子事儿。
张大海的手劲很大,掌心粗糙得像砂纸。
林振中笑着摇头:“应该的,主要是徐同志眼尖。”
张大海又转向徐清雅,憨厚地笑了笑:“姑娘,你和林知青晚上来家吃饭!让你婶子炖只鸡!
徐清雅连忙摆手:“不用不用,太破费了……”
“啥破费不破费的!”张大海一挥手,“你们城里娃娃来我们这儿吃苦,吃顿好的算啥?就这么定了!”
后头看热闹的社员“嚯”了一声。
这年头请吃肉,可是天大的面子!
周富贵拎着皮箱凑过来,腆着脸笑:“张队长,我们也是新来的知青……”
张迎春一听周富贵凑过来,小脸立马拉下来:“爹!就是他俩在车上欺负林大哥和徐姐姐!还诬赖人家偷东西!”
张大海脸色一沉,刚才的热情劲儿全没了:“都去旁边集合!”
他掏出皱巴巴的名单开始点名,公事公办的模样。
周富贵碰了一鼻子灰,恶狠狠地瞪了林振中一眼,拖着行李往集合点走。
刘丽娟高跟鞋陷进泥里,边拔鞋边骂:“什么破地方!”
站台上七八个知青排成一排。
张大海挨个点名:“林振中!”
“到!”
“徐清雅!”
“在这……”
“周富贵!”
“哼!”
点完名,张大海一挥手:“上车!”
两辆军绿色解放卡车停在土路边,车斗上蒙着帆布棚。
漆都掉得斑斑驳驳的,车胎上全是泥。
林振中把行李甩上车斗,转身扶徐清雅。
姑娘手冰凉,踩着轮胎直打滑。
“抓紧!”他一把托住她胳膊肘。
徐清雅耳根子通红,跟受惊的兔子似的窜上车。
张迎春麻利地爬上来,一屁股坐在徐清雅旁边:“徐姐姐咱俩坐!”
卡车“突突突”发动起来,喷出一股黑烟。
周富贵和刘丽娟被颠得东倒西歪,崭新的呢子大衣蹭满了车斗里的灰。
张大海蹲在车头跟司机唠嗑,时不时回头冲林振中笑:“林知青!待会儿给你分朝阳的炕!”
周富贵气得直捶车板:“凭什么!”
刘丽娟尖着嗓子喊:“我们要住最好的!”
开车的师傅扭头骂:“再嚷嚷给老子滚下去走!”
土路坑坑洼洼的,卡车蹦跶得像头倔驴。
徐清雅死死抓着车板,小脸煞白。
林振中从军挎包里掏出颗话梅糖:“含着,治晕车。”
张迎春“哇”地一声:“林大哥你咋啥都有!”
后头周富贵盯着那糖,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。
他捅捅刘丽娟:“瞧见没?肯定来路不正!”
卡车穿过一片白桦林,远处冒出一排低矮的土坯房。
烟囱冒着炊烟,几条瘦狗追着车狂吠。
张大海跳下车:“到了!知青点!”
周富贵第一个蹦下来,拎着摔变形的皮箱骂:“这破地方能住人?”
刘丽娟捂着鼻子:“猪圈都比这强!”
张大海脸色一黑,把旱烟袋往鞋底一磕,铜烟锅敲得梆梆响:“都过来集合!”
二十来个知青拖拖拉拉站成两排。
周富贵正要把皮箱搁在石磨上,被张大海眼风一扫,灰溜溜缩回脚。
张大海背着手踱步,老棉鞋在冻土上碾出咯吱声。
“知道你们是城里娃,娇生惯养的,但到了黑河屯儿就得守屯儿里的规矩!”
“说是知青点,其实就是老仓库改的。”
“嫌破?后山还空着两孔窑洞,谁爱住谁住去!”
几个女知青缩了缩脖子,刘丽娟刚张开嘴,就听见队长接着说:“谁有意见现在提,我给你们好好解释解释啥叫知青下乡!”
北风卷着雪粒子刮过来,周富贵的新皮鞋里灌进凉气,愣是没敢吱声。
“既然没意见。”张大海掏出皱巴巴的名单:“男左女右,按名单领钥匙!”
人群呼啦散开,林振中却退后半步。
前世这破仓库住八个人,老鼠半夜啃箱底。
他早瞄准屯东头老猎户搬走后空着的砖瓦房。
反正现在手里有钱,就等散会后找队长。
抢位置,他还不稀罕。
倒是徐清雅,柔柔弱弱的,怕是抢不过那对狗男女。
“徐同志,我帮你拿行李。”他抢在周富贵前头接过徐清雅的布包袱,沉得压手。
这姑娘怕是把书都背来了。
两人挤到女宿舍门前时,刘丽娟正举着钥匙跳脚:“这破锁都生锈了!”
林振中抬腿“哐”地踹开木板门,霉味混着灰尘扑出来。
徐清雅眼睛一亮。
东墙角有扇糊着报纸的小窗,窗台下用土坯垫高的通铺还算干燥。
“这位置好。”他刚要铺被褥,刘丽娟甩着钥匙链冲进来:“我要睡这儿!”
“总得有个先来后到。”
林振中抖开徐清雅的蓝花被,露出底下压着的《代数》课本。
前世徐清雅就是缩在漏风的北墙根,冻得整夜咳嗽。
“你知道我爸是谁吗?”刘丽娟尖指甲快要戳到林振中脸上:“信不信我让公社……”
“让公社给你开小灶?”林振中慢悠悠掏出个铁皮手电筒,啪地照亮墙角鼠洞:“还是让你爸来抓耗子?”
刘丽娟“嗷”地蹦开,周富贵冲进来要动手,正撞上闻声赶来的张大海。
“闹腾啥!”队长烟袋杆敲得门框砰砰响:“知青点八人一屋,先到先挑!徐知青被褥都铺好了,刘丽娟你睡门边!”
刘丽娟看着漏风的门缝,哇地哭出声:“凭什么她……”
“就凭人家手脚麻利!”
张大海瞪起牛眼:“再嚎就去牛棚跟知青猪作伴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