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正浓,一连几天,贺景淮带着祈望就泡在新买的山庄里避暑,偶尔到附近村落走走。
两人之间错过的时光好似终于得到了一些弥补。
借着这几天的游玩,祈望也终于把那晚船上躁动难解的心绪给自我调节好。
从山庄里玩回来,马车刚停在宁国公府门口,便有一小厮迎上车前。
“公子,是那边的人。”
听到十五的话,祈望便明白来人的身份,祈家那边的人。
祈望掀开马车下车,王福立马迎了上来。
“小的王福,给祁小侯爷请安。”
“何事?”祈望声音冷冷的,十分不想见那边的人。
王福是定远侯府大管家王全安的三儿子,平日里就在柳琼芳跟前伺候。
定远侯府那两夫妇从小便对自己不闻不问,这时候突然来找,他不觉得会有什么好事。
“老爷夫人多年不见祁小侯爷,想念得紧。
听闻祁小侯爷归京,特派小的来请祁小侯爷归府。”
祈望听了这话径直越过王福,没有半点停留。
短短两句话听得他作呕。
贺景淮跟祈望乘坐的不是同一辆马车,他早已下车在旁等候,知晓祈望的态度后,轻轻挥手,便有府中下人将王福拦下。
贺景淮见祈望心情不佳,对王福更是不满。
他才刚把人哄好,这小厮一出现就把他这些天的努力给白费了。
该打!
贺景淮一个眼神,跟在身后的云柏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,带着几个人朝门外走去。
“何必因为一个下人生气,哥带你去瑞蚨楼喝酒好不好?”
祈望顿住脚步,随后转身。
贺景淮唇角微弯,正想要吩咐青竹去定雅间,就听祈望头也不回地说道,“我去一趟昌平侯府看阿姐,不用等我晚饭。”
贺景淮驻足看着祈望越走越远的背影,这是不让他一起去的意思。
马车不再跟他同乘,去哪儿也不再喊着哥哥陪他去。
贺景淮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乱了一拍,这几天两人刚拉近的距离好像一瞬就又被拉开,他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。
慌乱,暴躁。
难以抑制。
“派人远远跟着,不能让他受一点伤。”
青竹应下,“是。”
祈玉澜依旧住在西院的兰亭苑,看面色比他上次来要好许多,只不知道为什么,他发现阿姐总是皱着眉,眼神空洞,好似游离于这个世界。
从昌平侯府出来,祈望一时间不想回宁国公府,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。
这些天祈望一直在想怎么把阿姐拉出昌平侯府那个虎狼窝。
女子婚嫁,是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关乎两大家族利益的大事。
定远侯府是肯定指不上的,他也不能去求宁公府,没有立场。
最主要的是,阿姐她不愿和离。
要不然他就是用强的,也不可能再让阿姐呆在昌平侯府。
当初要定这门亲事的时候他就不同意,可定远侯府执意要定下。
柳琼芳说两家门当户对,李昭明是侯府嫡子,那是顶顶好的儿郎,配定远侯府嫡女也正好合适。
她向来会做面子,给继女找了这么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,满京城也没人敢说她一个不字。
但李昭明是个什么招猫逗狗的狗东西?
平日里不是混迹赌场就是烂在女人堆里,哪里配得上她阿姐那般贤良淑德样样都好的女郎?
可李昭明会装。
在跟阿姐议亲的时候他就将院中所有妾室都清了出去,还扬言要为了他阿姐洗心革面,以后再也不去勾栏瓦肆那种地方。
甚至还主动找上门来跟他表忠心,说一定会对他阿姐好。
他自是不信,狗改不了吃屎!
祈望找人给他打了一顿,但那人就是不放弃,还真就不去赌场妓院了,每日只往定远侯府送一些讨女子欢心的小物件。
后来他阿姐找上他,跟他说自己愿意嫁。
祈玉澜当时也不是被李昭明感动,而是因为她的婚事,阿弟跟家里的关系更加恶劣了,她并不愿看到那幅画面。
况且那时祈望刚传出觊觎未来嫂嫂的事,一切流言蜚语包裹着他,身为阿姐,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让他少操点心。
想到过往,祈望叹了口气,“我随便走走。”
十五点头,跟在祈望身后,公子去哪儿他就去哪儿,都无所谓。
邺京南街的酒家商铺琳琅满目,各地的特色酒饮、布匹,哪怕是外邦的物件这边也是最齐的。
祈望走得没有目的,东走走西逛逛。
走到一处,他停了下来, 抬头望着牌匾,“宝椟斋,这是什么地方?”
祈望抬步迈进店中,小二立马迎了上来。
“这位公子,可有什么想看的?小的给您介绍介绍。”
“随意看看。”
小二听了这话也不恼,依旧笑脸盈盈的,“好嘞,那公子您慢慢看,有想了解的就叫我。”
祈望点头,环视了一圈店内。
店面很宽,一楼都是一些品质还算好的瓷器和玉器,还有一些首饰头面,祈望想起阿姐,突然想送一个礼物给她,说不定她会高兴一点,不过看了一圈,一楼的都算不得稀奇。
“公子也可以上二楼看看。”小二提醒道。
祈望上了二楼,没成想在这里见到了不太愿见到的人。
几人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祈望,脸上顿时难看起来。
祈玉妍手摇着织锦团扇朝祈望这边走来,阴阳怪气,“哟,我当是谁呢?这不是咱们攀上宁国公府高枝儿的兄长嘛!
听闻大哥回京,怎么也不见回家瞧瞧爹娘?莫不是在宁国公府待久了,就看不上咱们定远侯府这等小门小户了?”
祈玉妍说话夹枪带棒的,很快将周围的看客也都吸引了过来。
祈书贤扯了一下祈玉妍的袖子,示意她别这样说话,然后小声叫了声,“兄长。”
祈望面上没什么表情,点了下头,就算打过招呼了。
他的目光落在一直未开口的另一人身上,对方也在看着他。
最后还是成淑郡主率先开口,“许久未见。”
祈望冷淡地看向她,回了句,“郡主安康。”
宫宴上的经过还历历在目,祈望不太愿意多留,转身就准备走。
祈玉妍在身后冲他喊,“也不知你是哪家的人?祖母就要过寿了,你连看也不来看一眼,真是枉费祖母对你那么好!”
祈望微愣住一瞬,祖母要过寿了么?
他想到今天来宁国公府找他的王福,那人嘴里可半句都没提祖母要过寿的事。
不过说起祖母,他也没什么印象。
他出生时母亲难产,后来父亲就娶了柳琼芳。
之后他和阿姐在府中就形同虚设,过得连府中下人都不如。
后来贺景淮将他捡了回去,定远侯夫妇那般看中面子的人自是不允,两边闹得挺难堪,后来还是祖母出面,这事才一锤定音。
不过之前祖母过寿,定远侯府那边可从未告知过他,他也一直未曾知晓祖母的寿辰是何时。
想来他确实是欠祖母的,就算不去,备一份厚礼也好。
祈望如此想着,径直走出宝椟斋,他厌恶定远侯府的人,也不想跟他们待在一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