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苏乔并不敢真的冲过去。
她怕那些守城的禁军以为自己真的要冲岗,万一失手杀了她就得不偿失了。
苏乔冲过去,一下扑倒在青年几步之外,带着哭腔道:“大人!大人救命!”
青年身边的两名禁军瞬间抽出腰间的佩剑,指着苏乔,斥道:“哪里来的刁妇,敢在此造次!”
苏乔抬起水汪汪的眸子,指着身后追来的母子二人,声泪俱下:“大人!这二人是人贩子!我是沈家大姑娘沈雁秋,今日成婚,迎亲的队伍被人人冲散,莫名就被这二人盯上了,这老婆婆非说我是她家的儿媳,意欲强掳了我去。”
她语速很快,所说内容却叫众人顿时愣在了当场。
那母子二人见形势不妙转身就跑,却被守卫几步追上,拿刀架在了脖子上。
魏时英拨开两名守卫,眯着眼蹲下身来,凉凉的目光却停在了她那身粗布衣裳上。
“你说你是谁?”魏时英问。他语气冰冷,身上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寒意。
他不信。
苏乔心念微动。慢慢回过头,将披散的头发轻轻拨到耳后,露出那张精致小巧的脸。
“小女子名叫沈雁秋,是沈从之大人家的大姑娘。”
魏时英眉梢微挑:“你说你是沈雁秋,有何凭证?”
苏乔垂眸:“小女子并无凭证,但是大人可遣人去沈家,找我父亲或者大哥前来。”
魏时英却嗤笑道:“就凭你一句话,我就要遣人去沈家问,那这京城的官宦人家可有得事做了。”
苏乔抿唇,看向魏时英:“今日纪家迎亲的队伍发生了何事,大人派人一问便知。”
魏时英盯了她一会儿,随后起身,抬手勾了勾手指。一名守卫就凑了上来。
“去查查今日纪家迎亲队伍发生了何事?”
“是。”守卫领命而去。
魏时英则又坐回了椅子,他拨弄着手里的茶盏,翘着二郎腿,惬意地品起了茶。
半盏茶的功夫,守卫归来,凑在魏时英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魏时英放下茶盏,斜睨着苏乔,惋惜道:“纪家的迎亲队伍确实受到了冲撞,但是新娘已经被找了回来,此刻大概喜宴都要结束了。”
苏乔蹙眉看向魏时英,美目中尽是讶色。
魏时英抬眼看了看天色,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,对守卫道:“都送去府司西狱。小爷今儿先下值了,交接完请哥儿几个去潘家楼吃酒。”
他将一锭银子扔给守卫,挥挥手走了。
众守卫喜笑颜开,簇着魏时英将人送走了。
苏乔被人押上一辆囚车,与那母子二人一同被送去了府司西狱。
苏乔披散着头发坐在一角,整个人散发着阴郁的气息。
母子二人挤在另一边,半晌,老太太凑过来,小声道:“姑娘,你不如就承认是我家儿媳,我就说你得了疯症,咱们把眼下这关先过去,你看如何?”
苏乔回头瞪了她一眼,眼神冰冷。
老太太一个激灵,讪讪缩到角落安静如鸡。
苏乔低垂着头,将整个脸埋在青丝里,盘算着眼下的情况。
纪家丢了新娘,找了个假新娘蒙混。可沈家又不知道新娘被掉了包,即便知道,她原本就是个假的,难保沈家不会认下。太子对她那个便宜爹全然没放在心上,自己的命在他那里根本不值钱。
况且今日迎亲队伍被劫之事,未必不是纪家的计划。
那她一个没有身份的死人,究竟该如何破局呢?
思忖间,苏乔就被送进了监牢。
幽暗昏黄的甬道,她仿佛回到了初醒那日。
嘴上挂上一抹苦笑,眼看着牢门被铁链锁上,苏乔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无力之感。
早知道这么倒霉,还不如乖乖嫁去纪家,多少能保下性命。
她回头打量牢房。不大的一间牢房,墙角蜷缩着三四个蓬头垢面的女囚,当然还有那个跟她一起被送进来的老太太。
老太太熟门熟路,自顾自找了块儿干净的草垛一屁股坐了下来。
倒是个好心态。
高墙上开了个极小的铁窗,夕阳的余晖透过铁窗洒进牢房,在地上投射出了一片斑驳的光影。
……
与晨练时不同,纪明寒穿着一件鸦青色织锦箭袖长袍,身上披着一件玄色灰狐领的披风。玉冠束发,九环蹀躞上挂着一块赤金的腰牌。
皮靴踩在青石板上,踏碎了黄昏最后一片晚霞。
“哎,明寒!”魏时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纪明寒懒洋洋道:“呦,魏大少散值了?”他手里拿着马鞭,脚步一刻不停,朝着马厩而去。
魏时英几步追上他,一脸坏笑道:“怎么?你这么早早下衙,是不是准备回去洞房了?”
“怎么,你这么殷勤,难不成是想替我洞房?”
魏时英一噎,笑道:“我可没那个胆,我怕纪太师活剐了我。”
“你倒挺有自知之明。”
“那是,我自然是没那个胆,谁像你,自己明明还健在,非让只公鸡替自己拜堂。”
“怎么?你羡慕?”
魏时英撇撇嘴:“你别说倒是挺羡慕。”顿了顿,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来,凑过来一脸神秘道:“哎,你知道今儿我守城门遇见什么事儿了吗?”
“别说,我还真不感兴趣。”
魏时英权当没听见,自顾自说道:“我遇到了个漂亮姑娘,你猜她说自己是谁?”
他原本想卖个关子,纪明寒却丝毫不搭茬。他又追了两步,继续道:“她说自己是沈家的大姑娘,叫沈雁秋。”
纪明寒脚步微顿,只睨了他一眼,随后转身进了马厩。
“她说她在迎亲路上被劫了,我就派人去你家打听。一问才知道,确实是遇劫了,只不过又找回来了。”
纪明寒走到自己的马前,拉着笼头,捋了捋骏马的鬃毛。
魏时英继续喋喋不休:“不过还怪可惜,那姑娘长得还真不错。一双杏眼含泪,我都忍不住心动。还有,她眼角那颗泪痣,当真是神来之笔……”
他语气渐渐弱了下来,因为他发现纪明寒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。他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问:“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?”
“你刚才说泪痣?”
纪明寒眉梢微挑,眼神锐利。
魏时英微怔:“是啊。”
“右侧眼尾?”
“你怎么知道!”魏时英惊讶地睁大眼:“那该不会真的是沈家姑娘吧!那,那在你家跟公鸡拜堂成亲的又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