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工人大会？”陈亮整个人吓得一哆嗦。
这几个字，在陈亮已经有些时间没听过了。
以前常听的时候，还是十年前。
他对那时每次工人大会的召开都记得尤为清晰。
一时间，他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影。
那是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年轻人。
家就住在咸池煤矿不远的山里。
因为知道煤矿选煤时，经常会把一些混在煤矿中的石头扔掉。
所以就来捡一些能烧的煤渣。
有一年，陈亮主意到了这个年轻人。
他当场把对方抓住，然后召开了工人大会。
陈亮在工人大会上痛批对方，给他扣上了诸如挖社会墙角、偷盗人民资产、破坏工人劳动成果等一些列帽子，成功将他打成一个坏分子。
靠着这件事，陈亮在矿上扬名立万。
最终成为党委委员，分管到了后勤工作。
一时间，陈亮精神变得恍惚，想不起那具体是哪一年的事了。
可一旦自己被拉上工人大会。
自己的下场，应该不会比那个人更好吧？
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恐怖场景，让陈亮口中干涩四肢发软。
他有些茫然的看向周爱国，喊道：“不能开，工人大会不能开！”
周爱国看着他，皱着眉头没说话。
工人大会是否召开，是由他这个书记决定，陈亮喊什么都没用。
陈亮此时也缓过来了一些，语气虚弱的对周爱国的道：
“周书记，我、我……”认错的话就在嘴里，陈亮就是说不出口，最终只能懦懦的祈求道：“工人大会能不开吗？”
周爱国看着他，表情平静到近乎淡漠。
“工人大会开不开，取决于这件事的真相到底如何。”
“如果你真的指使过杨冬梅，那这件事可以由党委开会商议对你的处理。”
“如果你没有指使过杨冬梅……”周爱国看了他一眼，冷声道：“那杨冬梅就是在诬陷你。”
“她诬陷一个党委委员，一个管理层，必须要召开工人大会进行通报惩处。”
周爱国说到这里，再次看向陈亮，语若寒冰的问道：“所以，杨冬梅说的是真的吗？”
“你到底有没有指使过她，让她去诬陷陈二海为自己的小舅子谋好处？”
陈亮此时已经说不出反抗的话来。
在周爱国的注视下，陈亮垂下了头，一如当初被他辱骂的杨冬梅。
“我、我知道错了，周书记……”
周爱国不理会他的认错，脸色变得更加冰冷：“直接回答我，你有没有做过？！”
“有……”在巨大的压力面前，陈亮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。
“有什么？”周爱国再逼问，他必须让陈亮把整件事完整承认，这才能让他没有反悔的机会。
“我指使了杨冬梅，为了让我小舅子当机修工，我指使了她去污蔑陈二海……”陈亮用身上最后的力气说着。
周爱国听完后，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，训斥道：
“陈亮，你身为党委委员，身为党员，干出这样的事情来，简直是目无党纪国法……”
在周爱国的训斥中，陈亮低着头瑟瑟发抖。
训斥一直进行了十多分钟，周爱国这才说道：“行了，你回去吧，我今天会召开党委会，商讨对你得处罚的！”
陈亮失魂落魄的走了。
当他回到食堂后厨时，刘小军正在这里等他。
看见陈亮回来，刘小军赶紧说道：“姐夫，姐夫，我让你帮忙买的的确良，你买回来吗？”
在矿上的未婚青年里，刘小军是对许晴雪最殷勤的。
不过他的殷勤永远浮在表面，让人看的生厌。
在许晴雪面前表演过几次后，已经落得被许晴雪冷眼相待了。
为了能打个翻身仗，刘小军哀求陈亮很久。
这才让他答应，帮忙采购时买一匹的确良的面料回来。
刘小亮觉得，要是做一套的确良的外套，许晴雪肯定会对他另眼相看。
陈亮此时本就心如死灰，看见罪魁祸首刘小军朝自己奔来，抬手就是一耳光摔了过去。
“什么狗屁的确良，滚回去找你娘要，别来找老子！”
“滚，给我滚！”
“都是为了你这个狗东西，赶紧给老子滚！”
陈亮给了刘小军一耳光还不消气，一边骂，拳脚还一边往刘小军身上招呼。
后厨中正在忙着的众人，赶紧围上来把他拉开。
刘小军当众莫名挨了一顿打，顿时就不依了，指着陈亮骂道：
“陈亮，你狗曰的敢打我？我现在就去找我姐姐，你不给我跪着认错，今天这事没完！”
陈亮和刘小军，老家都在大堰乡西北的刘家湾。
光是听地名，就知道这地方姓刘的人多。
所以两人结婚后，陈亮的老婆也一直比较强势。
就连把刘小军喊到矿上来，试图给他安排工作，陈亮也是在老婆的威压下不得不做。
可不曾想，原本应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。
却因为突然冒出来的陈二海一波三折。
现在更是将陈亮自己都拖下了水，失去了原本的美好生活。
陈二海并不知道周爱国动作这么快。
不过当天晚上去食堂吃饭时，发觉没能看见陈亮人，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猜测。
第二天，陈二海刚来上班，周爱国就找了过来。
“陈亮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，开出他党委委员身份的，他自己也请了假，说是生病了。”
“真病了？”陈二海有些意外。
周爱国摇了摇头，没有仔细说。
他其实听见了一些风声。
据说陈亮昨天回家后跟老婆狠狠打了一架。
当时去劝架的人说他一张脸被抓的稀烂。
估摸着是觉得没脸出来见人，顺便想着躲几天这才请的假。
不过对于周爱国来说，陈亮这人已经无所谓了。
没了党委委员身份，他就是个普通工人。
并且被开除党委一事还写进了档案，一辈子身上都有污点，永远不存在翻身的可能性。
一想到以后陈二海可能还要下井挖矿，周爱国就不由得失笑。
也不知道他在后勤处吃出来的那身肥膘，在矿洞里爬不爬的开。
“你那边今天有事么？没事的话跟我逛一圈吧。”
看着眼前的陈二海，周爱国想了一会之后问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