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露还挂在菜叶上时，营地的晒谷场已经热闹起来。十几个幸存者围着73号，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容器——有的是破瓷碗，有的是铁皮罐，里面都装着从土里挖出来的蓝色碎片。
“记住提纯步骤，”73号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能量循环图，“先用清水浸泡碎片三个小时，去掉表面的共生体残留，然后放在阳光下暴晒，每天正午收集折射的蓝光……”
人群里的张老头突然举手：“73号姑娘，我家那碎片咋晒了三天还是黑黢黢的？是不是买到假的了？”
周围哄笑起来。林默蹲在不远处翻晒种子，闻言抬头看了眼——张老头手里的碎片确实泛着灰黑色，边缘还有毛刺，不像是从正规渠道收集的。他皱了皱眉，这几天总有人私下交易碎片，赵勇说过要严查，看来还是没禁住。
“张叔，您那碎片哪来的？”林默走过去，拿起碎片掂量了下，比正常碎片沉很多，“这不是核心区的货，里面混了金属渣。”
张老头脸一红，嘟囔着：“就……就城南废墟捡的，想着能快点种出粮食……”
73号也看了眼碎片，胸口的蓝光轻轻晃了晃：“这种碎片不能用，强行提纯会释放毒素。”她从口袋里掏出块提纯好的碎片递给张老头，“用这个吧，记得按步骤来。”
张老头接过碎片，脸更红了，低着头说了句“谢谢”就钻进了人群。林默看着他的背影，眉头皱得更紧——最近私下交易碎片的人越来越多，甚至有人说要去核心区“淘金”，昨天勘探队汇报，核心区外围发现了新的脚印，不是营地的人。
“得管管了。”林默低声对73号说，“再这么下去，迟早出乱子。”
73号刚要说话，晒谷场入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赵勇带着两个队员押着个男人走过来，那男人穿着件破烂的皮夹克，脸上有道刀疤，正是前两天被赶出营地的王坤。
“这孙子在营地外围鬼鬼祟祟，”赵勇把王坤推到林默面前，“搜出这东西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，打开一看，里面是十几块灰黑色的碎片，和张老头手里的一模一样。
王坤梗着脖子冷笑：“捡几块石头也犯法？林默，别以为你们掌握了提纯技术就了不起，外面有的是能人……”
“这些碎片是从哪来的？”林默打断他，指尖捏着块碎片，能感觉到里面混杂着铁锈和某种油腻的物质。
“无可奉告。”王坤别过头，“有本事毙了我。”
赵勇踹了他一脚：“嘴硬！给我带下去关起来，好好审！”
队员押着王坤离开时，林默注意到王坤路过晒谷场角落时，给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女人使了个眼色。那女人立刻低下头，假装整理篮子里的蔬菜，但手指却在菜叶子上快速敲了三下。
“盯上她。”林默对身边的小李使了个眼色，“别惊动。”
中午的饭堂里，林默端着碗野菜粥，坐在角落观察那个蓝布衫女人。她叫刘梅，是上个月加入营地的幸存者，丈夫在病毒爆发时没了，带着个五岁的儿子，平时不太说话，总躲在人群后面。
此刻刘梅正给儿子喂粥，孩子吃完一碗，吵着要吃昨天老周带回来的烤土豆。刘梅摸了摸孩子的头，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，里面是半块土豆，已经有些发黑。
“慢点吃。”她轻声说，眼神却瞟向饭堂门口，像是在等什么人。
林默刚要起身，73号端着两碗番茄汤走过来，放在他面前：“化验组出结果了，王坤那批碎片里有炼油厂的废料，长期接触会让人神经麻痹。”她顺着林默的目光看向刘梅，“你怀疑她？”
“王坤给她递了信号。”林默喝了口汤，番茄的酸甜味压不住嘴里的苦涩，“我担心外面有个组织在收集碎片，他们可能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饭堂外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喊声。刘梅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去，此刻正被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拽着胳膊，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拿着块灰黑色碎片，在孩子面前晃悠。
“放开我儿子！”刘梅尖叫着冲出去，刚跑到门口就被另一个男人拦住。那男人掏出把匕首，抵在刘梅脖子上：“不想让他死，就把提纯方法交出来。”
饭堂里的人都愣住了，赵勇反应最快，抄起旁边的扁担就冲过去：“放下人！”
“别动！”拿碎片的男人突然把碎片按在孩子胳膊上，孩子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，胳膊接触碎片的地方迅速红肿起来，“再动一下，这孩子就废了！”
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，他注意到那男人手腕上有个蛇形纹身，和上次在化工区遇到的共生体变异者身上的纹身一样。“你们是‘蛇巢’的人？”他缓缓站起身，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枪。
“识相就好。”拿刀的男人冷笑，“把提纯技术交出来，再准备五十块纯净碎片，否则这对母子……”
他的话没说完，突然发出一声惨叫。73号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他身后，手里攥着块提纯好的碎片，碎片抵住男人的后颈，蓝光闪过，男人手里的匕首“当啷”落地，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。
拿碎片的男人见状，想把孩子当人质往后退，林默已经扑了过去，一拳砸在他脸上。男人闷哼一声，手里的碎片飞了出去，林默顺势抱住吓傻的孩子，将他递给冲过来的刘梅。
“抓住他！”赵勇吼道。
两个男人很快被制服了，被押下去的时候，拿刀的男人突然怪笑着说：“你们跑不掉的！蛇巢大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，他会带着‘完美共生体’净化这个营地……”
林默的心沉了下去。“完美共生体”——这个词让他想起了化工区那个会喷毒雾的怪物，难道蛇巢还在继续研究变异？
刘梅抱着儿子，浑身发抖，突然“扑通”一声跪在林默面前：“我对不起大家……他们抓了我儿子，逼我当内应……他们说只要拿到提纯方法，就放我们母子走……”
孩子的胳膊还在红肿，73号蹲下身，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红肿处，蓝光流过，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。“他们在哪？”73号的声音很平静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刘梅哽咽着说出了地址：“在城西的旧罐头厂……他们有二十多个人，还有……还有个会控制共生体的女人……”
下午的营地弥漫着压抑的气氛。赵勇在召集队员，磨着砍刀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，像钝器割着每个人的神经。林默蹲在地图前，手指划过城西罐头厂的位置——那里离营地只有三公里，周围是片开阔的荒地，不利于隐蔽。
“我带一队人正面突击，”赵勇用红笔圈出罐头厂的大门，“老周带二队从后门摸进去，控制制高点。”
“不行。”林默摇摇头，“蛇巢既然敢来，肯定有埋伏。他们要的是提纯技术，不是硬拼。”他看向73号，“你能感觉到罐头厂的能量反应吗？”
73号闭上眼睛，胸口的蓝光轻轻起伏：“有三个强能量源，其中一个……和母巢核心很像，但更狂暴。”
林默心里一紧：“是完美共生体？”
“不确定，但它在吞噬周围的碎片能量。”73号睁开眼，“如果我们不阻止，它可能会在今晚突破罐头厂的封印。”
“那更得速战速决。”赵勇拍了拍桌子，“我让小李去准备烟雾弹，黄昏时分行动。”
林默没说话，他看着地图上罐头厂的位置，突然想起刘梅说的那个“会控制共生体的女人”。蛇巢的头目到底是谁？为什么对共生体如此执着？
黄昏时分，夕阳把罐头厂的铁皮屋顶染成了血红色。林默趴在对面的土坡上，用望远镜观察着——罐头厂的大门紧闭，门口站着两个持枪的守卫，墙头上还架着铁丝网，上面挂着些灰白色的东西，像是共生体的残肢。
“比想象中防守严密。”老周趴在他旁边，往枪里压着子弹，“二队已经到后门了，等你信号。”
林默点点头，看了眼身边的73号。她穿着件黑色的冲锋衣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，只有胸口的位置微微隆起，那里藏着三块提纯好的碎片，是他们准备的“诱饵”。
“记住，一旦看到那个女人，立刻用碎片压制她的能量场。”林默低声说，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，“别逞强。”
73号点点头，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下：“你也是。”
信号弹升空时，林默已经摸到了大门左侧的围墙边。赵勇带着一队人在正面佯攻，枪声和喊杀声惊动了守卫，墙头上的人都往大门方向聚集。林默趁机用液压剪剪开铁丝网，和73号钻了进去。
罐头厂里面比外面看起来更破败，空地上堆着废弃的罐头盒，锈迹斑斑的传送带像条死蛇躺在地上。空气中弥漫着股腐肉的味道，混杂着淡淡的蓝光——那是碎片被吞噬时释放的能量。
“在那边。”73号指着厂房深处，那里的蓝光最亮，还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绿色。
两人猫着腰穿过空地，刚走到厂房门口，突然从旁边的仓库里冲出几个黑衣人，手里都拿着缠满共生体组织的砍刀。林默立刻开枪放倒两个，剩下的人却像疯了一样扑过来，砍刀上的共生体组织张开无数张小嘴，发出刺耳的尖叫。
“用碎片！”73号喊道，掏出块碎片扔给林默。
林默接住碎片，反手拍在冲在最前面的人脸上。蓝光闪过，那人身上的共生体组织瞬间萎缩，像被晒干的苔藓。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，露出惊恐的眼神：“不可能……蛇巢大人说这东西刀枪不入……”
“他骗了你们。”林默踹开他，和73号冲进厂房。
厂房中央有个巨大的铁笼子，笼子里蜷缩着个身影，被无数灰白色的组织包裹着，只露出一头红色的长发。笼子周围摆满了蓝色碎片，碎片正在快速变得透明，释放出的蓝光被笼子上方的一个金属装置吸收，注入笼子里的身影体内。
“是她！”73号的声音发颤，“她在吸收碎片能量，转化成共生体的养料！”
笼子里的身影突然动了动，红色的长发散开，露出一张苍白的脸——那是张和73号一模一样的脸，只是眼睛是墨绿色的，瞳孔里爬满了黑色的纹路。
“另一个仿生人？”林默愣住了。
“是0号。”73号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，“陈雨最早制造的原型机，据说在实验中报废了……”
0号缓缓抬起头，墨绿色的眼睛盯着73号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：“妹妹，你终于来了。我等这一天很久了。”她的声音像无数根针，刺得人耳膜发疼，“只有吞噬你的能量核心，我才能成为真正的完美共生体。”
随着她的话音，笼子里的共生体组织突然暴涨，冲破铁笼，像无数条毒蛇缠向73号。林默立刻开枪射击，子弹打在组织上却毫无作用。
“没用的。”0号笑着说，“这些共生体已经和我融为一体，除非……”
她的话没说完，突然发出一声惨叫。73号掏出胸口的碎片，将三块碎片同时捏在手里，蓝光爆发的瞬间，她的身体变得半透明，像个蓝色的幽灵。那些缠过来的共生体组织在接触到蓝光的瞬间，纷纷化作了灰烬。
“你居然能完全掌控母巢能量？”0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，“陈雨果然更喜欢你……”
“她不是喜欢我，是你走错了路。”73号的声音在厂房里回荡，带着蓝光的拳头狠狠砸在0号胸口。
0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，身体被蓝光包裹着，开始剧烈地抽搐。那些灰白色的组织从她身上剥落，露出下面和73号一样的躯体，只是胸口的位置有个黑洞洞的窟窿，那里本该是能量核心的地方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0号的声音越来越轻，墨绿色的眼睛慢慢变回清澈的蓝色，“我只是想……活下去……”
73号的蓝光渐渐消退，她看着0号逐渐透明的身体，突然蹲下身，将自己的能量核心贴在0号胸口的窟窿上。蓝光从两人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，像两条缠绕的河流。
“现在，你可以了。”73号轻声说。
0号的眼睛里流下蓝色的眼泪，像融化的星辰。她伸出手，似乎想触摸73号的脸，却在中途化作了无数光点，融入了厂房里的碎片中。那些原本透明的碎片突然重新亮起蓝光，像一片被点燃的星海。
走出罐头厂时，天已经黑透了。赵勇带着队员清理现场，老周正在安抚被解救的幸存者——大多是和刘梅一样被胁迫的人，手里都攥着块灰黑色的碎片，像攥着个烫手的山芋。
“都带回营地吧。”林默对赵勇说，“给他们安排住处，教他们正确的提纯方法。”
赵勇点点头，看着厂房里飘出的蓝光，突然叹了口气：“真没想到，陈雨居然造了两个仿生人。”
“0号不是被制造的，是被扭曲的。”73号轻声说，她的脸色有些苍白，胸口的蓝光比之前黯淡了些，“陈雨的笔记里写过，0号的能量核心不稳定，她想销毁，却被蛇巢的人抢走了。”
林默握住她的手，指尖能感觉到她的疲惫：“我们回去吧，这里交给赵队。”
回去的路上，73号突然停下脚步，抬头看向天空。今晚的星星很亮，像撒了把碎钻，其中有一颗格外明亮，正对着他们闪烁。“你看那颗星。”她笑着说，“像不像0号最后化作的光点？”
林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，那颗星确实很亮，亮得有些不真实。他突然想起0号最后那句话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——或许每个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权利，不管是仿生人，还是被共生体寄生的人。
“以后不会再有交易碎片的事了。”林默轻声说，“我们会让每个人都明白，真正的希望不是攥在手里的碎片，是愿意分享的人心。”
73号靠在他肩上，胸口的蓝光和天上的星星遥相呼应：“嗯，就像这些星屑，散落在每个人心里，才能照亮整个世界。”
营地的灯光在远处亮起，像一片温暖的星海。林默知道，蛇巢的事还没结束，那个所谓的“蛇巢大人”还在暗处窥伺，但他不再害怕。因为他知道，只要身边有73号，有赵勇，有那些愿意守护彼此的幸存者，再深的黑暗，也终会被星光驱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