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之闯进皇宫时,乾清宫的烛火正亮得刺眼。
新皇赵衡穿着龙袍,却没戴冠冕,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,手里捏着份奏折,指节泛白。见沈砚之浑身是血地闯进来,他竟没惊讶,只是挥退了惊慌失措的太监:“沈大侠,你来了。”
沈砚之将染血的地图拍在龙案上,西域金矿的位置在烛火下清晰可见:“瑞王勾结西域武士,私藏金矿,意图谋反。这是他的叛乱计划书,还有影卫营名册的副本。”
赵衡的目光扫过地图,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疲惫:“朕就知道,王叔不会甘心。”他从龙椅下抽出个暗格,里面竟也放着份一模一样的地图,“周少卿在西域查到的,刚送进宫。”
沈砚之的瞳孔骤缩。新皇早就知道了?那他为何迟迟不动手?
“朕在等。”赵衡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金矿,“瑞王经营西域多年,党羽遍布朝堂,朕若贸然动手,只会打草惊蛇。”他看向沈砚之左臂的青黑纹路,“沈大侠的毒,似乎更重了?”
“托瑞王的福。”沈砚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伤口,“他的亲卫用了‘裂影刀’,刀上淬了新的毒,与‘牵机引’相冲,反而让毒性更烈。”
赵衡突然起身,从御座后取出个锦盒,里面装着颗鸽蛋大的明珠,珠光温润:“这是‘避毒珠’,先皇平定西域时所得,能暂时压制奇毒。沈大侠若信朕,便收下。”
沈砚之接过明珠,触手生凉,左臂的灼痛感果然减轻了几分。他突然明白,新皇看似被动,实则早已布下天罗地网——周少卿在西域查案,影卫营在暗中监视,甚至连他的伤势都了如指掌。
“瑞王虽被埋在王府,但他的‘锯齿营’还在。”沈砚之将残剑靠在龙案旁,“他们手里有真正的影卫营名册,今夜必会狗急跳墙。”
话音未落,宫外突然传来厮杀声。是影卫营的暗号!沈砚之冲到窗边,看见宫墙下燃起数道火光,锯齿营的武士穿着禁军服饰,正与影卫营的旧部激战,刀光里混着西域的弯刀。
“他们想趁乱劫持太子!”赵衡的脸色沉了下来,“太子今晚在偏殿读书,身边只有几个侍卫。”
沈砚之抓起残剑就往外冲,却被赵衡拉住:“沈大侠留步。”新皇从龙袍袖中抽出块玉佩,上面刻着“护驾”二字,“持此玉佩,可调动宫中所有侍卫。朕要你去偏殿护太子,锯齿营的首领,朕来会会。”
沈砚之望着年轻的皇帝,突然想起周御史临终前的话:“新皇看似温和,实则比先皇更有城府。”他接过玉佩,转身往偏殿跑,残剑的豁口在烛火下闪着冷光——这是他第一次,为皇家护驾。
偏殿的门已经被撞开,太子赵启吓得缩在书架后,几个侍卫倒在血泊里,脖颈处的锯齿状伤口还在渗血。锯齿营的首领是个独眼的西域人,手里的裂影刀滴着血,刀尖正对着太子的咽喉。
“沈砚之!”独眼人笑了,刀上的毒在烛光下泛着绿光,“瑞王说你会来,果然没猜错。交出影首令,本将饶这小娃娃一命!”
沈砚之没说话,只是将避毒珠塞进太子手里:“握紧它,别松手。”残剑出鞘的瞬间,他左臂的青黑纹路突然暴涨,竟蔓延到了手背,与独眼人刀上的毒纹如出一辙。
“你也中了‘蚀骨毒’?”独眼人的脸色变了,“不可能!这毒只有西域王室能解……”
沈砚之的剑已经到了眼前。毒性的反噬让他的动作更快,更狠,残剑的豁口专挑刀身的薄弱处砍,每一击都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。独眼人渐渐不敌,被逼得连连后退,撞翻了书架,竹简散落一地,其中一卷正好砸在他的独眼上。
“啊!”
惨叫声中,沈砚之的残剑刺穿了他的咽喉。独眼人倒在地上,最后望着沈砚之左臂的纹路,眼里满是难以置信:“你是……”
话没说完就咽了气。沈砚之扶住摇摇欲坠的太子,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变得乌黑,避毒珠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。
“沈先生,你流血了。”太子指着他的左臂,青黑纹路里渗出暗红的血珠,像极了西域的玛瑙。
沈砚之刚要说话,殿外突然传来赵衡的声音:“沈大侠,没事吧?”新皇提着柄长剑,龙袍的袖口沾着血,身后跟着影卫营的影,“锯齿营的余党已经肃清,瑞王的党羽也抓了大半。”
影走到沈砚之身边,递上块干净的布:“先生,你的毒……”
“没事。”沈砚之按住他的手,目光落在独眼人腰间的令牌上,上面刻着个西域文字,与黑风谷皮影神身上的符号相同,“这锯齿营,与‘影母’有关。”
赵衡捡起令牌,突然想起什么:“朕的皇叔瑞王,年轻时曾在西域为质,娶过一位西域公主,后来那位公主病逝了……”他的声音顿住,眼里闪过一丝明悟,“难道他的毒,是从那位公主那里得来的?”
沈砚之的心猛地一沉。如果瑞王与影母有关,那“皮影总纲”很可能就在他手里,甚至……影母的背后,就是瑞王在操控。
“太子受惊了。”赵衡摸了摸赵启的头,转向沈砚之,“沈大侠,今夜多谢你。朕已命人备了酒菜,就在偏殿,你我君臣……不,你我朋友,喝一杯如何?”
沈砚之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,残剑上的血迹在晨光里泛着暗红。他突然想起老鬼在忠魂祠的牌位,想起影卫营牺牲的兄弟,想起西域落沙镇的百姓。这些人,才是他真正要守护的。
“陛下的酒,改日再喝。”他将残剑入鞘,“影卫营的兄弟还在宫外等着,西域的金矿也需尽快查封。”
赵衡没再挽留,只是将避毒珠又往他手里塞了塞:“这珠子你留着。瑞王虽死,但西域的事未了,朕还需要沈大侠这样的人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放低,“影母的事,朕会派人彻查,你放心。”
走出皇宫时,朝阳正从城楼后升起,将宫墙染成金色。影卫营的旧部聚在金水桥边,个个带伤,却眼神明亮。影捧着影首令,单膝跪地:“沈大侠,影卫营上下,愿听您号令!”
沈砚之扶起他,将影首令还给他:“这令牌,本就该属于影卫营。”他望向西域的方向,那里的风沙似乎又起,“走吧,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。”
队伍出发时,小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,里面是几个温热的芝麻包:“先生,周少卿派人送来的,说您在宫里肯定没吃饱。”
沈砚之捏着芝麻包,糖馅的甜混着避毒珠的凉意,在舌尖绽开奇异的滋味。他知道,瑞王虽死,影母未除,“皮影”的阴影仍在,这场仗,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。
但他不怕。
因为影首令在影卫营手中,新皇的承诺还在耳边,而他左臂的毒,似乎在一次次的反噬中,渐渐生出了新的力量——那是无数牺牲者的意志,在他体内燃烧。
残剑在腰间轻颤,像在应和着远方的风沙。沈砚之勒紧缰绳,队伍朝着西域的方向缓缓移动,朝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条通往太平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