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自习的预备铃刚响过，周一七的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。
她偷偷往后瞥了眼，易九正低头刷题，侧脸被台灯照得轮廓分明。自从上周被数学老师点名批评“进度落后”，他就成了她的专属补习老师，每天晚自习后额外留半小时讲题。
“这道题辅助线做错了。”易九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，带着点刚跑完步的微哑——他刚打完篮球回来，额角还沾着细汗。
周一七猛地缩回手，草稿纸边缘被指甲掐出个小月牙。她刚才根本没在做题，画纸上是个歪歪扭扭的篮球场，穿7号球衣的男生正抬手投篮，旁边蹲坐着个扎马尾的女生，手里举着瓶矿泉水。
“我……我这就改。”她慌忙用课本盖住画纸，耳尖烫得能煎鸡蛋。
易九没戳破，只是拿过她的练习册，指尖在几何图形上点了点：“你看这里，延长CD到E点，形成直角三角形……”
他的手指很长，骨节分明，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。周一七盯着那只手在纸上滑动，忽然想起上周美术课，林漾抢过她的画板哀嚎：“你这画的不是易九是谁？连手型都一样！”
当时她还嘴硬，说只是随便画的篮球少年。
可此刻看着易九低头讲题的样子，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，她的笔又忍不住在草稿纸角落动了起来。
“听懂了吗？”易九忽然抬头。
周一七手忙脚乱地把笔藏到背后，撞翻了桌角的颜料盒。钛白和赭石混在一起，在校服裤腿洇出块难看的污渍。
“啊……”她差点跳起来。这是妈妈上周刚给她买的新裤子。
易九比她动作更快，抽了张纸巾蹲下来帮她擦。他的肩膀离她的膝盖很近，发间飘来淡淡的洗衣液香味，混合着室外篮球场的青草气。
“别动，越擦越晕。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带着点笑意，“下次画画别用这么贵的颜料，蹭到衣服上心疼。”
周一七的脸“轰”地炸开了。他果然知道她在画画。
“我没有……”她想辩解，却被他手里的纸巾堵住了话头。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脚踝，像有小电流窜上来，她猛地往后缩，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后排传来几声窃笑。
易九站起身，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递过来：“先系在腰上遮遮。”
他的外套还带着体温，有阳光晒过的味道。周一七低头看着那件黑色运动外套，忽然想起开学时借橡皮的那天，他也是这样，耳尖红红的，却什么都没说。
“谢谢。”她小声说，手指勾着外套下摆打结时，触到内侧口袋里硬硬的东西。
像是……画纸？
晚自习下课铃响时，易九正在收拾书包。周一七盯着他的后颈，纠结了整整十分钟，终于还是鼓起勇气：“易九，等下……”
他转过身，背着书包靠在走廊栏杆上，路灯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。
“这个给你。”她把一个牛皮纸信封塞给他，不等他反应就往楼梯口跑，“上次借你橡皮的谢礼！不许扔！”
跑到二楼平台时，她回头看了一眼。易九还站在原地，借着路灯的光拆开信封。里面是她画了三天的Q版漫画：后排靠窗的男生帮前排女生挡老师视线，篮球场上的男生接过女生递的水，还有刚才他蹲下来帮她擦裤子的样子。
每幅画下面都有行小字，最后一张写着：“谢谢你的外套，下次还你时，给你带草莓味的糖。”
易九的手指在画纸上轻轻摩挲，忽然抬手往二楼看。
周一七吓得赶紧躲到柱子后面，心脏砰砰直跳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兔子。她听见楼下传来他的笑声，很轻，却清晰地钻进耳朵里。
“笨蛋。”她捂着发烫的脸，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。
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，是林漾发来的消息：【姐妹，刚看见易九把你的画塞进口袋了！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！】
周一七对着屏幕傻笑，指尖在输入框敲了又删，最后只回了个脸红的表情包。
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，晚风吹进来，带着桂花的甜香。她摸了摸系在腰上的校服外套，忽然觉得，高二的秋天好像比往年更长了点。
而某个刚把画纸小心夹进数学笔记的男生，站在楼下看了会儿二楼的柱子，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。
【易九：明天带两包草莓糖，够吗？】
屏幕那头的女生看到消息，差点把手机扔出去。她对着漆黑的屏幕，看着自己映在上面的、红得像番茄的脸，偷偷回了句：
【周一七：……两包不够，要三斤！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