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晏瞥了眼少年,“这不是在认识?”
少年差点跳起来,“我*……”
他憋了半天,才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,转向鹿茸,语气放缓了些:
“鹿茸?你是哪家府上的小姐?不对啊,京城贵女,就没有我不认识的。”
鹿茸眨了眨眼,脑子里慢慢转。
他好像是在问自己住哪儿,她歪着头想了想,姐姐总挂在嘴边的那个词,清晰起来。
“靖安侯府。”
少年更懵了,“靖安侯府的几位小姐,我都见过啊。”
他上下打量着鹿茸,“你是几小姐?”
“四。”鹿茸答得很快。
这个她熟,天天有人追在身后喊四小姐。
裴晏一直没移开视线,看着鹿茸脸上那点认真又茫然的表情,眼底悄悄漫开点笑意,却没让人察觉。
他慢悠悠重复了一遍:“靖安侯府,四小姐。”
少年忍不住插进来,“可侯府四小姐……
话没说完,就被裴晏一个眼神制止了。
正说着,方才被鹿茸围观的那伙少年,不知怎的停了手,呼啦啦涌了过来。
为首穿墨绿衣裳的,脸上还带着伤,冲过来就吼:
“裴晏,孙沥!他娘的躲在这做甚?不是要打架吗?”
语气恶狠狠的,眼里还燃着火星子。
孙沥就是先前那少年,翻了个白眼,没接话。
裴晏斜睨着来人,嘴角勾出点嘲讽的弧度,嗤笑一声:
“我打架,可不会在街上打。”
他慢悠悠扫了对方一眼,“傻不傻?脑子有包啊。”
那副混不吝的样子,气得墨绿衣裳少年脸都青了。
“你!”少年攥紧拳头,指节发白,“那你想怎样?”
裴晏没理他,反而侧头看了眼鹿茸,见她正盯着墨绿衣裳少年的手背。
那里破了皮,渗着点血珠。
鹿茸的眼神很专注,像是在研究什么稀奇物件,手指无意识蜷了蜷。
孙沥注意到她的目光,心里咯噔一下,这位四小姐的眼神,怎么跟饿狼盯着肉似的?
“看什么看!”墨绿衣裳少年被她看得发毛,吼了一句。
鹿茸盯着那点猩红,指甲掐进掌心,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吼:
不能看,她现在是人,人要吃米面,不是喝血,不是啃人,不是丧尸了,不是了。
鹿茸眼皮都没抬,只是收回目光,转向裴晏,声音平平地问:
“打?”她好像觉得,这场景跟方才街上那架,没什么两样。
裴晏眼底滑过一丝兴味:“不急。”
他拍了拍衣摆,站直,“要打,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,省得污了四小姐的眼。”
这话一出,不光墨绿衣裳少年愣住了,连孙沥都惊得张大了嘴。
裴晏啥时候变得这么……讲究了?
鹿茸没听懂他话里的弯弯绕绕,只觉得这些人说话真麻烦。
她猛地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目光落在地上的石子上,一动不动。
墨绿衣裳少年身后的黑衣少年忍不住了,往前一步,粗声问裴晏:“到底去哪里打?”
裴晏嗤笑一声,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:
“这么急着挨揍?”他抬下巴往西边指了指,“走吧,城西破庙。”
墨绿衣裳那伙人一听,立刻躁动起来。
转身就往拴马的地方跑,还回头冲裴晏嚷嚷:
“裴晏,别他娘的怂!快点,不来的是孙子。”
孙沥在旁边撇嘴:“这群蠢货,被裴晏卖了还帮着数钱。”
鹿茸歪着头,看了半天刚才跑去牵马的少年们,
瞥见他们腰间别着的刀,眼睛亮了亮,觉得那东西闪着光,怪有趣的。
她转回头,用这颗还不太灵光的新脑袋使劲想,视线落在裴晏身上。
这个人,肯给她东西吃,是好人,就像姐姐一样,是好人类。
好人类,得护着。
“去。”她对着裴晏开口,语气笃定,“我也去。”
孙沥正准备去牵马,闻言立刻停下脚步,回头劝道:
“我们是去打架的,你一个小姑娘家,去了不合适,万一吓到你怎么办?”
鹿茸眼皮都没抬一下,压根没看孙沥,只定定盯着裴晏,重复着:“去。”
她顿了顿,似乎在组织语言,“我能打。”
说着,还真把拳头举起来,挥了挥。
拳头攥得紧实,指节泛白,看着倒有几分力气。
裴晏挑了挑眉,打量着她细瘦却挺直的身板,
又看了看她那双毫无惧色的眼睛,
觉得这四小姐,实在和传闻里的痴傻模样沾不上边。
“你会打架?”他故意问。
鹿茸想了想,以前追着猎物跑的时候,好像不用拳头,但她知道自己力气大,便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孙沥在一旁急得跳脚:“我的四小姐哎,打架可不是挥挥拳头就完了,那是要见血的!”
鹿茸这才瞥了他一眼,眼神平平的,像是在说,见血怎么了?
那眼神看得孙沥心里一突,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发凉。
裴晏看着对面的鹿茸,一脸笃定,非去不可的样子,完全没在想合不合适。
他带着这么个刚认识的贵女,往打架的地方凑,怎么想都透着怪异。
裴晏眼神几不可察地变了变,最终还是点了头。
他忽然想起什么,开口问道:“鹿茸。”
也没叫她鹿四小姐,“你今天跟谁出府的?”
他再一次觉得传言实在不可信。
瞧着鹿茸一点不傻,就是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呆气,怕不是连要告知家人这种事,都想不到。
鹿茸听到问话,停下脚步,歪头想了想。
出来的时候,姐姐好像说过要去买首饰,然后去楼上喝茶……
后来……后来她看到有人打架,就跑过来了。
“姐姐。”鹿茸答得干脆。
“在……”话说到一半,卡壳了。
她皱起眉,想不起来姐姐到底在哪。
脑袋转了转,四处看了看,忽然眼睛一亮,朝着一个方向伸手指:“楼上,喝茶。”
孙沥赶紧凑过去看:“哪里啊?”街头巷尾那么多楼,谁知道说的是哪栋。
裴晏却像是想到了什么,挑眉问:“喝茶?醉香楼?”
鹿茸哪分得清什么楼,只觉得他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,便随意点了点头。
裴晏见状,也不深究,抬手朝不远处招了招。
一个穿着青衫的下人立刻快步过来,躬身行礼:“世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