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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

华尔道夫总统套房的书房,厚重的遮光帘将海城上午刺目的阳光彻底隔绝,只留下几盏聚焦灯在宽大的红木桌面上投下冷白的光圈。

空气里弥漫着顶级蓝山咖啡的醇香,却压不住那份无形的、如同弓弦拉满的紧绷。

沈惊鸿坐在主位,面具搁在一旁,露出整张清冷锐利的脸庞。

她面前摊开着一份装帧极其精美、厚度堪比辞海的合作方案——《“星辰之塔”项目战略优化及深度合作建议书》。

封面烫金的“惊鸿投资”LOGO在灯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芒。

艾米和两名核心幕僚分坐两侧,神情肃穆。

投影幕布上,正展示着方案的核心摘要,密密麻麻的数据、图表、分析模型,如同最精密的作战地图。

「……综上所述,」沈惊鸿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,指尖精准地点在投影幕布上一处用鲜红标记圈出的关键节点上,「沈氏集团当前倾注重金、由林晚棠女士全权负责的地标性项目——‘星辰之塔’超高层综合体,其核心奢侈品商场的定位存在致命软肋:顶级珠宝及腕表品牌入驻率严重不足,关键供应链存在巨大隐患。」

幕布切换,一张清晰的全球顶级珠宝原料供应商分布图出现,其中几个关键矿区被重点标红。

「我们掌握的情报显示,林晚棠团队试图合作的几家核心供应商,因其在可持续开采和人权保障方面的劣迹,正面临欧盟即将出台的严厉制裁!相关法案一旦落地,这些供应商将被列入贸易黑名单,导致其供应的珍稀宝石原料被禁止进入欧盟市场,连带影响全球高端供应链!」沈惊鸿的声音斩钉截铁,「而‘星辰之塔’的定位,恰恰对标的是国际顶级奢侈消费!失去这些核心供应商的支持,其珠宝腕表板块将成为无源之水,空有华厦,却无镇店之宝!前期投入的巨额招商和宣传费用,将彻底打水漂!」

幕布再次切换,是一份详尽的、标注着各种风险预警的供应商评估报告,以及欧盟相关草案的节选翻译,证据确凿。

「更致命的是,」沈惊鸿的目光扫过在座众人,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锐利,「林晚棠团队对此潜在危机似乎毫无察觉,或者说,选择性忽视。其项目进度报告和风险评估中,对此只字未提,存在严重的信息瞒报和误导决策层嫌疑!」

书房内落针可闻。艾米等人屏息凝神,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份情报精准性和杀伤力的震撼。

沈惊鸿拿起那份厚重的方案,指尖在封面“惊鸿投资”的LOGO上轻轻划过,如同抚过锋利的剑刃。

「我们的解决方案,」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,却蕴含着更强大的力量,「第一部分:由‘惊鸿投资’牵头,引入我们独家掌握的、符合最高ESG(环境、社会、治理)标准的顶级珠宝原料供应商资源,确保‘星辰之塔’核心珠宝腕表板块的供应链安全与高端定位。」

投影幕布上出现几家在国际上享有盛誉、以环保和伦理著称的顶级矿业和珠宝工坊的LOGO和合作意向书。

「第二部分:」她的声音陡然转冷,「为确保项目核心决策的专业性、透明度和抗风险能力,避免因个别负责人能力不足或信息失真导致灾难性后果。我们要求:成立由‘惊鸿投资’、沈氏集团董事会成员代表、以及独立第三方权威机构共同组成的‘项目监督与风险评估委员会’,对‘星辰之塔’项目的重大决策、资金流向、供应商选择等核心环节,拥有‘一票否决权’和‘全流程审计权’!」

「一票否决权」和「全流程审计权」!

这八个字,如同惊雷炸响在书房!这哪里是合作?这分明是直指林晚棠的咽喉!是要将她对“星辰之塔”项目的绝对控制权,连根拔起!是要将她的无能和可能的猫腻,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!

沈惊鸿将方案轻轻推至桌案中央,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冰:「这份方案,就是我们递向沈氏集团、递向林晚棠的……战书。条件苛刻?不,这是救命的良方。接,则项目可活,沈氏声誉可保。不接……」她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,「就等着‘星辰之塔’变成海城最大的烂尾笑话吧!」

「艾米,」沈惊鸿抬眼,「按照最高规格,将方案送达沈氏集团董事会每一位成员,以及……项目总负责人林晚棠女士的办公桌。确保,人手一份,同时送达。」

「明白!」艾米肃然起身,双手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方案,如同接过一柄出鞘的利剑。

沈氏集团总部,位于CBD核心的摩天大楼顶层。

林晚棠的办公室极尽奢华,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壮丽的城市天际线。然而此刻,这奢华的殿堂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。

那份烫金封面的《“星辰之塔”项目战略优化及深度合作建议书》,如同烧红的烙铁,静静地躺在林晚棠宽大的办公桌上。

旁边散落着几张被揉成一团的纸巾,她刚刚补好的妆容下,眼睛依旧带着未能完全掩饰的浮肿和惊惶——昨夜那条匿名信息的阴影和盯梢失败的报告,如同噩梦般缠绕着她。

她强撑着最后一丝体面,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,翻开了那份方案。

当看到第一部分关于供应商制裁风险的详尽分析时,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!这些情报……那个贱人是怎么知道的?!她明明已经封锁了消息,买通了那几个供应商的联络人!

而当她翻到第二部分,看到那刺眼的“一票否决权”和“全流程审计权”要求时,一股狂暴的怒火混合着灭顶的恐惧,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爆发!

「砰!」她猛地将方案狠狠摔在桌面上!发出巨大的声响!

「欺人太甚!她算什么东西?!一个装神弄鬼的暴发户!也敢来沈氏指手画脚?!还想夺我的权?!」林晚棠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慌而变得尖利扭曲,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优雅,「什么狗屁监督委员会!什么一票否决!她就是想把我踢出局!想毁了我的项目!毁了我!」

她像一头被困的野兽,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,昂贵的细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那份方案上的每一个字,都像淬毒的针,狠狠扎在她的神经上!

就在这时,她的心腹助理王莉脸色慌张地推门进来,甚至忘了敲门:「林总!不好了!董事会的陈董、李董他们……他们刚刚联名发起了临时董事会议!议题就是……就是讨论这份‘惊鸿投资’的方案!」

「什么?!」林晚棠如遭雷击,猛地转身,脸色由白转青,「他们想干什么?!反了天了!」她一直以为自己牢牢掌控着董事会,用利益和把柄绑住了那些老家伙!

「不……不止,」王莉的声音带着哭腔,递上一个平板,「您看……顾少……顾少他刚刚也发函给董事会秘书处,表示对‘星辰之塔’项目的潜在风险高度关注,要求列席旁听此次临时董事会……」

顾承泽!

连他也……?!

林晚棠只觉得眼前一黑,天旋地转!她踉跄一步,扶住冰冷的办公桌才勉强站稳。背叛!这是赤裸裸的背叛!那个贱人!她到底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?!

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她的愤怒。她仿佛看到自己精心构筑的权力堡垒,正在那个名为“惊鸿”的飓风下,摇摇欲坠!

同一时间,顶层最大的会议室里,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。

椭圆形的红木会议桌旁,沈氏集团的董事们正襟危坐,面前都摆放着那份烫金的方案。空气里弥漫着雪茄、古龙水和一种无声的暗流涌动。沈老夫人坐在主位,精神看起来比前几日更差了些,半阖着眼,仿佛对眼前的剑拔弩张毫无察觉。

林晚棠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势,踩着高跟鞋,如同即将奔赴刑场般走进会议室。

她的目光扫过在座的董事,看到其中几位平时对她言听计从的,此刻都眼神闪烁,避开了她的视线。而坐在旁听席的顾承泽,更是面沉如水,眼神复杂地看着她,带着审视和……失望。

主持会议的陈董,一位头发花白、资历深厚的老臣子,清了清嗓子,打破了沉默:「林总来了。今天临时召集各位,议题大家都清楚了。‘惊鸿投资’提交的这份关于‘星辰之塔’项目的合作方案……大家有什么看法?」

「荒谬!」林晚棠不等其他人开口,猛地站起身,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,她指着桌上的方案,如同指着毒蛇猛兽,「这根本不是什么合作方案!这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!是对沈氏主权的严重侵犯!那个‘惊鸿’,来历不明,动机可疑!她抛出这些危言耸听的情报,就是想搅乱我们项目的节奏,趁机抢夺控制权!她所谓的顶级供应商资源,谁知道是真是假?说不定就是她设下的另一个陷阱!」

她环视全场,试图用气势压人:「‘星辰之塔’项目进展顺利!招商工作有序推进!供应商合作稳固!根本不存在她所说的什么制裁风险!这是污蔑!是商业讹诈!我建议董事会立刻否决这份荒唐的方案!并且追究‘惊鸿投资’诽谤和扰乱市场秩序的责任!」

她的话音落下,会议室里一片寂静。只有她因为激动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。

「林总,」另一位董事,主管财务的李董缓缓开口,声音平稳,却带着分量,「空口无凭。你说没有风险,但‘惊鸿投资’提供的欧盟草案原文和供应商评估报告,证据链完整,逻辑清晰。我们是否应该……更审慎地评估一下?毕竟,‘星辰之塔’是集团未来五年的核心利润增长点,投入巨大,不容有失。」

「是啊,林总,」又一位董事接口,语气委婉却立场鲜明,「成立监督委员会,虽然……嗯,涉及权限调整,但若真能规避如此重大的供应链风险,保障项目顺利推进,对集团整体利益而言,未必不是一件好事。专业的事情,交给更专业的人士把关,也是国际通行的做法……」

「你们!」林晚棠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说话的那几位董事,手指都在哆嗦,「你们被她收买了是不是?!你们忘了是谁让你们坐在这里的吗?!这个项目是我的!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负责!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它的情况!你们宁愿相信一个外人,也不相信我?!」

「晚棠!」一直沉默的顾承泽突然开口,声音低沉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「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!这是在董事会!不是在过家家!李董他们提出的质疑合情合理!‘惊鸿投资’的证据就摆在这里!你如果问心无愧,就应该坦然接受监督和核查!而不是在这里情绪失控,指责董事!」

顾承泽的话,如同最后一根稻草,彻底压垮了林晚棠强装的镇定。

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承泽,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冰冷,巨大的委屈和恐慌瞬间淹没了她!连他……连他也不站在她这边了?!就因为那个贱人?!

「好……好!你们都要逼我是吧?」林晚棠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怨毒,眼中充满了疯狂和破釜沉舟的决绝,她猛地一拍桌子,「这份方案,我林晚棠,以‘星辰之塔’项目总负责人的身份,代表沈氏集团,正式驳回!」

她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:

「绝!不!接!受!」

「什么狗屁监督委员会!想夺我的权?门都没有!‘星辰之塔’项目,我说了算!出了任何问题,我林晚棠一力承担!用不着你们假惺惺地操心!更轮不到那个装神弄鬼的‘惊鸿’来指手画脚!」

她吼完,胸膛剧烈起伏,如同濒死的鱼。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。所有董事都震惊地看着她,看着她那彻底撕破脸皮的疯狂姿态。

沈老夫人似乎也被这声怒吼惊动,微微掀开眼皮,浑浊的目光在林晚棠扭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,又缓缓闭上,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。

顾承泽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,他看着林晚棠,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
他缓缓站起身,没有再看林晚棠一眼,只对着主位的沈老夫人和众董事微微颔首:「看来今天的会议没有继续的必要了。各位,承泽先告辞。」说完,他转身,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开了会议室。

林晚棠看着顾承泽决绝离开的背影,又看着满屋子董事们或冷漠、或失望、或看戏的眼神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!她刚才的疯狂如同被戳破的气球,瞬间泄了气,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孤立无援的冰冷。

她知道自己完了!彻底完了!她在董事会的威信,在顾承泽心中的形象……全毁了!

但此刻,她已无路可退!她只能死死抓住“项目总负责人”这个头衔,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!

「散会!」她嘶哑地喊出两个字,身体摇摇欲坠,几乎站立不稳。

董事们沉默地起身,陆续离开。没有人再看她一眼,仿佛她已是瘟疫。

奢华冰冷的会议室里,只剩下林晚棠一个人。她颓然跌坐在椅子上,冷汗浸透了昂贵的套装。

那份被摔在桌上的“惊鸿投资”方案,封面烫金的LOGO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嘲讽的光芒,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利剑。

她知道,那个叫“惊鸿”的女人,绝不会善罢甘休。

真正的风暴……才刚刚开始向她席卷而来。而她,已经赤身裸体地站在了风暴的最中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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