聂怀瑾不敢置信地拍了拍耳朵，“我没听错吧，明旭天师？”
沐白的目光沉了沉，万经门！明旭天师！金丹后期！符阵大师！任何一个名号都足以让普通修士闻风丧胆！这任务，根本就是送死！
放在以前确实不值一提，可是如今的她金丹被毁，身上毫无灵力波动。
影狐似是看破了她所担心之事，朝着她丢来一瓶丹药。
沐白稳稳接过，看见药瓶上的名字，“天元丹！”
这是一种可以帮忙快速提升境界和修为的丹药，只不过服用后如果不能驯服突然暴涨的灵力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聂怀瑾肿胀的脸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，眼底深处那点兴奋的光芒瞬间被巨大的压力和难以置信取代。
只剩下血鹫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血池上回荡：“任务详情与明旭天师的情报，稍后自会送达。现在，滚去‘伤舍’，别死在这里碍眼。”
聂怀瑾强忍着识海翻腾的剧痛和蚀骨阴寒，看着影狐消失的阴影，又看看旁边几乎站立不稳却依旧强撑的沐白，肿胀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用嘶哑的声音低低说了一句，不知是自嘲还是对沐白的调侃：
“嘿……赤月……您看咱哥俩，像不像两颗……水灵灵的小白菜？”
两人一瘸一拐的回到伤舍。
伤舍的药味混杂着血腥与腐臭，浓得呛人。
沐白靠在冰冷的石壁上，左臂的伤口被粗劣地缝合，敷着气味刺鼻的黑色药膏，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。
聂怀瑾瘫在对面草铺上，那条扭曲的腿被简陋的夹板固定，哼哼唧唧地抱怨着伙食和监工的祖宗十八代。
一卷薄薄的兽皮卷轴、两套衣袍和两小瓶蚀月散的解药被监工面无表情地丢进来，砸在两人之间的污秽地面上。
“影狐教主吩咐，任务时长半年，这是半年之内蚀月散的解药，要是半年之内完不成任务，也就不用回来了。”
监工传完话后就离开了，聂怀瑾哆哆嗦嗦地拿起地上其中一瓶蚀月散的解药收好，并展开卷轴翻阅起来，“明旭天师，万经门第五代传功长老，金丹后期，精擅符阵，尤以‘缚灵阵’著称。常驻巨兽城万经门，三日后将带领弟子于云中城宗门大比参加炼丹、符箓、炼器、御兽等比试。”
聂怀瑾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倒吸一口凉气：“金丹后期……符阵大师……这老乌龟还有一堆徒子徒孙围着！咱们俩刚爬出蛇窟的泥腿子，怎么搞？靠嘴炮吗？”
沐白没有理会他的聒噪，目光死死锁定兽皮卷轴旁那个小小的白玉瓶。瓶身冰凉，上面以古篆阴刻着三个小字——天元丹，影狐给的“赏赐”。
她伸出手，指尖触碰到瓶身的冰凉，体内那颗早已破碎沉寂的金丹位置，似乎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，随即又被更深的剧痛淹没。这是毒药，也是唯一渺茫的希望。置之死地，或许才能后生。
两人先后换下身上这身早已发臭的衣物，“走。”沐白的声音嘶哑干涩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她挣扎着站起，无视左臂伤口因动作而渗出的新鲜血迹，将那瓶天元丹紧紧攥在手心。
聂怀瑾看着她的背影，又看看自己那条断腿，哀嚎一声，最终还是龇牙咧嘴地拄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摸来的粗木棍，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。
离开蛇窟的甬道漫长而压抑，如同穿过巨兽的肠道。当沉重的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，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绝望，扑面而来的山林气息带着草木的清新与自由，却也裹挟着深秋的寒凉。
重见天日的两人刚开始还十分不习惯，在黑暗待久了，视觉都变得非常敏感。
身体上带来的疼痛和任务的艰巨，使得两人难得一同沉默地穿行在崎岖的山路上。
沐白步伐踉跄却异常坚定，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新旧伤痕，左臂的包扎处不断有暗红的血渍洇出。
聂怀瑾拄着木棍，那条断腿每一次落地都疼得他嘴角抽搐，嘴里却依旧不闲着，从抱怨山路难走，到猜测慈宴老乌龟的弱点，再到不着边际地吹嘘自己九龙堂少主的“光辉事迹”，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与无形的压力。
沐白甚至觉得这个搭档太过聒噪，甚至有点想刀了他怎么办。
“赤月，你说，是谁花重金刺杀明旭天师啊，万一明旭天师是个好人，那我们岂不是滥杀无辜！”聂怀瑾若有若无的目光洒落在沐白身上，不经意地问题他却十分想得到对方的回答。
“如果你下不去手，那就尽早珍惜你余下的寿命，除非你能解除蚀月散。”话毕沐白便不想再跟他交流这个话题，毕竟吃了蚀月散的是他又不是自己。
日落时分，他们终于钻出密林，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荒林边缘。
“歇……歇会儿！再走我这腿真要废了！”聂怀瑾喘着粗气，一屁股瘫坐在一块冰冷的巨石旁，龇牙咧嘴地揉着伤腿，“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，连个破庙都没有！我去附近转转，看能不能找个避风的山洞，总比冻死在这荒郊野岭强。”他挣扎着又站起来，拄着木棍，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旁边更茂密昏暗的林子里探去，身影很快被暮色吞没。
沐白没有阻止。独自走到另一块背风的巨大山岩下，盘膝坐下。
冰冷的岩石寒气透过薄薄的衣衫刺入骨髓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丹田处，那破碎金丹的残骸如同无数碎裂的冰棱，无时无刻不在切割着她的经脉，带来持续不断的、深入骨髓的钝痛。而左臂的伤口，更像是一团在血肉里燃烧的毒火。
她摊开手掌，那瓶天元丹在掌心散发着温润的玉光，却又像一块烧红的烙铁。
时间紧迫，明旭是金丹后期，符阵大师，身边护卫重重。以她如今这毫无灵力的残躯，连靠近对方都做不到，遑论刺杀？
引灵入体，重塑道基！这是她想要留在暗阁唯一的生路。
沐白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决绝取代。
她拔开玉瓶的塞子，一股狂暴、驳杂却又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药气瞬间冲出，带着灼热的气息，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。
没有迟疑，她仰头，服下一颗龙眼大小、色泽混沌、表面隐隐有狂暴能量流窜的丹药，送入口中！
丹药入口即化！
轰——！
吞下混元丹的片刻，方圆几里的灵力顿时狂躁，混乱由杂乱的朝着沐白的体内袭去。